修身齊家書(49)自己的孩子不好帶之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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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樂的腳踏車時光，只持續到孩子們都還是國小的階段。哥哥上國中以後，就沒有繼續了。每天國中放學時候，我都會騎機車到萬芳高中的斜坡接哥哥回家，一個個子最小、講話都還是童音的孩子，就是我的大兒子。

大兒子得來不易，當年西醫說惠惠懷孕的可能性不高，是當時鹿野國中第九屆二年丁班的同學，熱心的提供足夠的軟木炭，讓我們燉煮中藥吃了三個月，才懷了哥哥，一家人欣喜若狂。不管是男生女生都好，惠惠每天練書法、彈古筝、讀唐詩宋詞，做最好的胎教。民國67年調回南投民和國中，十二月一日到彰化基督教醫院產前檢查，產檢後還没出醫院大門，惠惠就說有生產跡象了，立刻推來病床重新回診間，醫師說即將生產了，但是胎位不正，嬰兒的雙手打開，如果自然生產有風險，決定第二天清晨剖腹產，要準備購血3000元。我當時不知道快生產了，身上沒有帶足夠的錢，趕到彰德國中找裴玉珍老師借錢，裴老師竟然已經回去韓國，幸虧有她同事協助，才順利借到錢，平安抱出孩子。

養孩子的過程也很辛苦，民國7O年10月姊姊出生，民國72年弟弟出生。5歲的哥哥該讀幼稚園了，但是民和沒有，恰好村裡有農忙的托兒所，托兒所葉老師來接哥哥，哥哥不太甘願的樣子，只好讓哥哥在教室裡面上課遊戲，媽媽在走廊陪著。中午送躺椅、寢具，給哥哥午睡，換我在走廊陪伴。到了第三天吧，哥哥說你們不要在外面啦，別人會笑我耶，我跟惠惠互看一眼，長大了。

回到水里阿公阿嬷家，哥哥說著在托兒所的點點滴滴，阿公說等農忙托兒班結束，就送回水里吧，安排在國小一年級寄讀。當年水里也沒有幼稚園，寄讀應該是最好的辦法，所以同意了阿公的安排。農忙托兒所在八月底停辦，哥哥九月初進水里國小，寄放在陳老師的班級。不過，每次我和惠惠要回民和時，哥哥就會大哭，讓我感到心疼，開車回民和的路上，惠惠抓了抓我開車的手，她也在掉眼淚。

民國73年，我在南投縣全縣運動大會當終點裁判，陳老師在終點附近當檢錄，我過去向陳老師致謝，請她幫忙找一個一年級的導師，因為哥哥是12月出生的，還不能入學，要再寄讀一年。誰知道陳老師說：「我繼續帶著上二年級就好了。」我嚇一跳說：「會不會太小？」陳老師笑瞇瞇的說：「年齡是小，但是企圖心和學習力都很強，上台可以侃侃而談，學科成續也不錯，應該不用重讀一年級了。」回家跟惠惠商量，兩個人都不知道怎麼辦，問校長退休的阿公，阿公笑瞇瞇的說就讓他升上去吧，順其自然。

74年9月16日惠惠調進台北木栅高工的國文老師，10月惠惠來電話說辦好了哥哥的轉學手續，要送哥哥到台北就讀，我擔心惠惠忙的過來嗎？不過，還是讓哥哥上來了。惠惠在信中描述註冊組驚訝哥的年紀，說他明年才能入一年级呀，現在竟然是二年級，不過也就收了。

剛剛開始哥哥的數學不好，因為萬芳國小的進度比較快，但是漸漸的功課也就跟上來了。75年7月我到台北了，最快樂的是幫三個孩子洗澡，洗澡的時候可以說很多很多的話，是最快樂的親子交流，再來，就去外面拚經濟了，沒有插手孩子的功課。惠惠帶孩子遠比我在外跑補習班還要辛苦，但是為了同樣的目標，不得不狠下心來。

國中時期

78年房貸繳清，一家人快樂的吃餐廳，哥哥也在這一年進國中。在自家地下室開了自己的補習班以後，時間允許我去接孩子下課，從國一開始，我每天都在學校指定的位子接哥哥放學，看他從一群高個子中走出來，想到自己讀初中時才142公分，我一點也不擔心。每次牽哥哥的手回家，都感到非常快樂，孩子的笑容令我心花怒放。哥哥不肯讓我幫忙背書包，就由著他放進野郎機車兩側加裝的置物箱。上了機車，哥哥會跟我說今天在學校的種種。在每天接送之間，父子的心貼得很近，非常的快樂。

那個年代的國中會對學生做智力測驗，名稱叫做樂隊班，其實是在挑資優生。有一天他說：「今天上課時被叫出去考試，那個考試又不像考試，是很好玩的遊戲。」我知道他通過第一關了，也感覺他能把二試的檢測看成快樂的問題，表示檢測的成績應該不錯。回到家偷偷告訴惠惠，惠惠說：「你千萬不要插手！假資優，會害了孩子。」資優班的目的和一般生相同，就是考高中，但資優班是跳躍前進，多出來的時間把程度加深加廣，真資優生會如魚得水享受學習的快樂，假資優生就不容易投入了，也因此造成不少遺憾。秉持對惠惠的承諾，我什麽都沒說也沒有做任何指導，因為就像她說的，看過補習班補出來的假資優，無法適應資優班跳躍式的教材和教法，鬧出很大的家庭糾紛。

恰如所料，哥哥第二關過了，有一天哥哥一坐上機車，迫不及待的說今天早上都沒有在教室上課，去一間很大的教室，只有我一個喔，整個早上和五個不知道是誰的人說話，有時候還會做遊戲，不過他們問的問題有些很奇怪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，就說這個我沒有看過，不過根據什麽，應該是什麼什麽。我知道這是第三關的面對面對答，老師有三到五個，都是教育學專家。最後一關哥哥又過了。

孩子的成績單我很少看，有時候會問一下PR多少，一直覺得孩子的成績考上前三志願一定没問題。高中聯考放榜，哥哥考上成功高中，是前三志願沒錯，卻和我的預估有落差。可能是我第一時間沒有做出快樂的反應，讓哥哥傷心的回房間，闖禍的我脫了拖鞋悄悄爬上三樓哥哥的房間外面，果然看到他坐在房間門的前面，手在樓板上無意識的畫著。我悄悄的退回二樓，再用力踩樓梯上三樓，哥哥聽到聲音，有點驚嚇的看著我，我張開雙手快樂的大聲叫：「哥，爸抱抱！」不但抱抱，還加上親親。

哥說：「我上成功高中。」我說：「爸媽都很高興，明天我們去濟寧南路玩，成功高中就在濟寧南路，我們兩個騎機車去成功高中看看，然後吃餐廳，好嗎？」哥哥說：「媽媽她們沒去會傷心。」我說：「可是機車坐不下耶，不然大家都坐計程車好了！」到了成功高中，看到三個孩子快樂的玩耍，好在有及時發現跟修正，每個孩子都是非常敏感的。

高中時期

哥哥高一第一次段考，不知道那天為什麼我突然要看成績單，居然看到數學68分，以前國中時他數學都是滿分，不太高興的問數學怎麼只有考68呢？後來哥哥的行為出了很大的變化，一回到家就打電動，不但自己打，還拉弟妹一起玩，真的把我氣壞了，爆發親子間第一次爭吵。家裡變成一團亂，温馨快樂的氛圍全部消失。

我每天從學校回家，開門時，聽到樓上的關門聲，那種畏懼令我沮喪。我在外面工作一向剽悍，當教務主任更是霸氣，有人告訴說：「很凶的人是除了死之外什麽都不怕，林主任你連死都不怕。」不過學生們都很愛我，笑瞇瞇叫我「大林」。可是一回到家裡，我什麼都做不了，家中陷入低壓的氛圍，不知道要怎麼辦。

有一天回家，惠惠說：「明天請了同事洪承夫老師來家裡，他懂房間的佈局，或許可以改變一下現況？」我同意了。洪老師要了全家的生辰八字，樓上樓下走一回，告訴我：「主要是大兒子很貴氣，不能放在坤位，房間要移一移。」大兒子回來了，惠惠跟他說房間的床舖是爸爸和洪老師搬好的，你不能動喔。」哥哥咚咚咚的上樓，又咚咚咚很快速的下樓，我偷偷從臥室走出來，往樓梯的縫隙看到小小個子的他跟媽媽說謝謝。

媽媽說：「是爸爸安排的，爸爸在臥室。」我聽到了趕緊躺下去，他們上樓，惠惠鼓勵哥哥走到床邊，大兒子怕怕的輕輕推我一下，我忽然熱淚滿眶，翻身坐起來，下床抱住他，問：「喜歡的新房間嗎？」他說：「喜歡。」三個一起到哥的新房間，我說：「床不要動，其他的想怎麼做，我們一起來佈置。」緊繃的氛圍漸漸和緩了。

晚餐時，惠惠準備了每個孩子喜歡的飲料，給我的竟然是鲜奶，我端起鮮奶說：「來，大家快樂的乾杯。」放下杯子，惠惠問：「買部車子好嗎？」我很訝異的看著惠恵，房款處理好了，本來打算要利用餘款完成没作的屋內裝修，怎麼忽然提要買車？惠惠說：「孩子逐漸大了，以前在民和大家在一起的是真快樂。75年到台北後，你發揮所長找兼職，別人都說我們一內一外合作無間，那麼快脱離房貸很不可思議。但是家裡已經沒有往日的和諧快樂了，這陣子的低壓壓得我快崩潰了，你和孩子都沒有錯，但是大兒子進入青春期，叛逆地在尋找愛與認同。如果沒有機會聚在一起，就變成各過各個，再不修補會來不及。買了車，可以在車裡溝通，修複情感。」

說的沒錯，孩子的成長稍縱即逝，我同意買車了。不曉得要買那一種，第二天騎著機車和惠惠看了幾個廠牌，鎖定本田Honda的雅哥Accord，那時候是三陽代理的，剛好同仁有個侄兒在三陽工作，請他代辦，新車牽來了，好棒喔，寶藍色的車身，閃著快樂的光芒。約孩子到地下室車庫看新車，孩子們高興得大叫，我宣布：「這個星期六去十分寮看大瀑布，中午在平溪吃中餐！」孩子高興得跳來跳去，真的好久好久沒有這種激情了，原來一家人在一起的快樂，不會因為孩子長大而淡掉。我看著被孩子簇擁的惠惠，心裡想：「好在有妳！」

星期六出門的時候，本來想要讓哥哥坐副駕駛座，卻被惠惠叫到後座去了，換成小兒子坐前面。我愣了一下，忽然明白這是避免我和哥四目相對，又引發衝突。

過了石碇，車子瞬間減少，週遭非常安静，我看是時候了，就說：「哥，對不起喔，那天你的成績單爸沒看清楚，直接就問你為什麼數學考68分。爸爸忘了你是高中了，高中的數學很難拿分，爸還把你當國中生呢，你早就長大了。」我又說：「你的PR是98，比爸爸更強耶！」後視鏡裡的哥哥眼眶紅了。

弟弟問：「什麼是PR？」我假裝專心開車不準備回答，哥哥說PR98表示我的段考成績贏了百分之98的同學，排名在前百分之2。如果學校一年級有1000人，就表示我贏了980人，校排名是11到20名之問。哥哥詳細的解釋，感到非常快樂。

車子開到大瀑布，孩子們眼睛都亮了，在民和時我常載著一家人到南投中興新村，那邊的草地很漂亮，又有噴水池、溜滑梯，常常在那裡玩到忘了時間。75年到78年到台北拚房貸，忽略了親子互動，車一停好，就好懷念牽著惠惠和孩子們賽跑的感覺。深深吸一口氣，佩服惠惠，看到出現問題了，先找客觀的洪老師從旁協助，再設法讓我和哥溝通，彌合了這次的親子傷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