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•磨難(3)恐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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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知，令人恐懼。

我是在1月22日知道自己罹癌的，1月27日至2月2日放年假，MRI核磁共振排在2月6日，這已經是非常快速的排程了，但是在不知道自己癌症分期的情況下，內心七上八下。尤其「細胞分化不良G3」這個淳副院長、元個管師都特別提醒的名詞，乍聽之下有點陌生，結果越上網察看資訊越害怕。

按理說，在1月14日冷刀子宮鏡的內膜刮除手術結束之後，身體應該會漸漸恢復，但才過了十天左右，分泌物又增加了，而且有異常出血的情況，下腹部疼痛、手腳無力、暈眩，樓梯爬不上去。我覺得很緊張，打電話詢問元個管師：「請問我有這些症狀，是因為之前的子宮鏡手術還沒有復原嗎？還是因為癌症的關係？」元個管師說：「應該都是因為腫瘤的關係。」不會吧，G3真的惡化那麼快…….？我感覺背脊發涼。

元個管師提醒：「妳要特別要注意出血的情況，看什麼姿勢、什麼情況會有比較嚴重的出血，都要記錄下來。你的MRI排在2月6日，放射科打好報告需要一週，所以幫你掛2月13日宜主任的門診。」蛤，2月13日才會知道初步的癌症分期嗎？怎麼感覺有點久？此時我的心情忐忑不安，既想早一點知道情況，又害怕真的聽到什麼情況…….。

先生是在大學的研究中心裡工作，不久前才剛升等，又兼了幾份新的行政職，雖然正值寒假期間，但是校內外的工作還是很多，經常在外面跑來跑去。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，無論做什麼都心神不寧，於是有一天，我認真坐下來靜靜地想，如果無常措手不及，留給我的時間不多，有什麼是想要交代的？

多年前我就已經簽了大體捐贈，生前契約弟弟也早就幫全家人都買好了，後事辦理會相對簡便。但還有些話想要告訴先生，於是打開電腦寫一封信給他，同時把開機密碼跟檔案路徑寫在紙上，夾在某張相框的後面，拍照傳給他。我在信裡寫下對他的感激與愛，相信他能夠給小鸚鵡彩虹最完整無缺的愛，也寫下希望他可以幫忙完成的規劃，按照《民法》，遺產有一定的繼承順位和分配比例，希望他可以用在幾個方面：一是留給他未來生活的小小保障；二是作佛事，分別用他和婆婆的名義、我父親母親的名義、我和彩虹的名義，供養三間指定的佛寺；三是留下覺世代的維運費，我如果不在了，公司可以解散，但想把內容平台留下來。

短短一頁A4，每個字都打得艱難，紙短情長。

這時候才赫然發現，如果我的生命轉速注定比正常人更熱烈而快速，在結束前我在意的事情居然如此簡單，不惋惜正在攻讀的第二個博士學位還沒有拿到、不遺憾哪項豐功偉業還沒有達標，只祈願我所關愛的人，無論活著或往生了都能平安，都能獲得聽經聞法的福報。而覺世代是一片小小的淨土，每個生命、創作者、讀者，都會來也會去，但生命故事的留存能一直在社會上散發小小的溫暖光芒。

嗯，所以必須要告訴覺世代的幾位核心工作者了，於是我在群組裡告訴管理員Stella、Monica、隱世研究員，關於自己生病的消息，以及我對覺世代的期望。

嗯………….還有誰是必須要知道的呢？傳訊息給我的恩師兼貴人，臺師大美術系的瑤老師，請她不要牽掛。然後傳訊息到景女拔河隊世壯運的群組，告知大家我因病要退出訓練和比賽了，此後只能出一隻筆，後來我寫的文章有股淡淡的哀傷，隊友們也百感交集 （點看👉「CMOB」參賽世壯運女子組室內拔河35+ ）。

那幾天天寒地凍，實在太冷了，先生跟我找一天去買禦寒的衣物。買好之後到鼎泰豐吃午餐，這是我們都滿喜歡的餐廳，也有好一陣子沒來了，不過當天卻沒有多少興奮的感受，兩個人都是勉強打起精神在點餐、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，還若有似無地避開敏感話題。先生在點菜的時候，同一句話問了我三次，我忍不住說：「你怎麼了？恍恍惚惚的！」

先生低著頭小聲地說，「我一直覺得自己在作夢……。」

「蛤？你說什麼？」我吃驚的問。

他抬起頭：「我一直不敢相信，我的北皮生病了。我一直忍不住去想，為什麼這件事情會發生在妳身上….。」

「沒有看到妳的時候，我覺得很恐慌………我怕會看不到妳……….」他輕輕搖著頭。

我霎那之間無語。仔細看著先生的臉，發現才短短幾天他明顯變瘦了，鬍渣冒出來，顯得憔悴許多。他本來是一個喜歡開玩笑、表情很多的人，但現在眼神灰灰暗暗的，失去了昔日光彩；不過，我相信此刻的自己看起來也一樣萎靡。

「這幾天我查了很多資料。」他突然坐直了身體看著我：「我決定了，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，一定要把妳治好。」

「我相信結果就是妳會被治好。只是這個過程妳可能會比較辛苦，無論如何都要加油，我會陪妳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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