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越界的客人：三 誰是踰越主人規矩的訪客 3 初次見面，請多指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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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代人終於見面了，一場豐盛的宴席彰顯主人最用心的款待，同時也是主人站在最有利、最適當的位置，從各種角度觀察客人的場景。主人極度入微的細節觀察力，客人過度鬆懈的生活習性，許多瞬間的畫面，從捕捉到被決定，就在極短的時間內，心境已經千變萬化。

禮拜六早上，江士泓難得六點鐘就自動起床了，通常假日他都會調整成晚起模式，今天卻比好幾個鬧鐘都還要早起，「難不成是有點緊張嗎？」他調侃自己。走出房門，看見方念薰還在客廳的小佛堂裡作早課。於是他安靜走進廚房，煮咖啡、拿麵包、切水果，早餐準備的差不多了，方念薰剛好走進來。

「疑，那麼早起？緊張喔？」她不會錯失打趣江士泓的機會。

「哪有。」江士泓說：「我肚子餓啦。」

方念薰說：「呵，那慢慢吃吧。不用太早出門。」

「還是早點出發吧？」江士泓提議，「 今天已經放晴了耶。天氣好的週末，大家都會跑出去玩，會塞車啦。」

李美華跟張俊銘從一大早在廚房揮汗如雨，他們要趕在中午以前完成招待江士泓跟他女朋友的午餐。光是其中一道Rendang Beef仁當燉牛肉，就讓他們忙的焦頭爛額。

Rendang，兩度被CNN TRAVEL票選為全球50大最美味食物的冠軍，也是印尼的國菜，是款待客人時不可或缺的一道代表性菜餚。

仁當燉牛肉有很多種食譜，基本上用是椰漿、各式香料如肉桂、八角、荳蔻、乾辣椒等，細火慢燉熬煮的牛肉料理，在印尼、馬來西亞、新加坡等東南亞國家，都可以看到Rendang的足跡。

李美華跟張俊銘的做法是最傳統、正宗，也最麻煩的一個。他們不用現在市面上已經出現的現成料理包，而是逐一悉心處理Rendang的料理步驟：

1. 李美華用手工搗碎香料：
   • 香料是Rendang料理美味的靈魂，印尼不同地區、不同家庭製作Rendang時所放入的香料跟比例都不盡相同。
   • 主人會視習慣的口味還有其家境富足的程度，放入數十種、甚至更多種不同的香料。
   • 這也是Rendang料理變化多端、味道層次豐富的原因。
   • 李美華把南薑、薑、香茅、蒜頭、紅蔥頭等香料放入研磨缽裡面，仔細搗碎。
2. 李美華自製辣椒醬：
   • 她把辣椒、薑、蒜頭放入果汁機攪打。
   • 然後放到炒鍋裡以中小火炒出香氣，過程慢慢加糖。
   • 小火慢炒到水份收乾。
3. 李美華炒香料、辣椒、拌炒牛肉：
   • 李美華把搗碎的香料跟辣椒醬拌在一起。
   • 鍋中放油，把攪碎的香料、辣椒醬、檸檬葉、黃薑葉、椰子絲，丟下鍋以小火慢炒出香味。
   • 然後加入牛腱子肉，拌炒均勻。
4. 張俊銘逐步加入椰奶，耐心慢燉牛肉：
   • 張俊銘不加任何水或雞湯，只加椰奶入鍋中。
   • 因為椰奶容易黏鍋，所以張俊銘不能離開鍋子旁邊，要注意火候的大小，一直不斷慢慢攪拌。
   • 醬汁收至七分乾時，再加入椰奶繼續攪拌，過程會加入磨碎的芫荽籽末、茴香籽末、小茴香籽末、魚露等進行調味。
5. 熬煮兩個小時成就的Rendang美味：
   • 李美華替馬鈴薯削皮切塊，另起一鍋將馬鈴薯大火過油，再加入鍋裡一起燉煮。
   • 張俊銘站在鍋子旁邊攪拌了兩個鐘頭。
   • 燉到牛肉軟爛，所有香料、辣醬、椰奶的精華，都已收乾在橘紅且透出深褐色的膏狀醬汁中，美味均勻滲入牛肉。
6. 正因為Rendang的食材準備複雜、烹煮步驟極度需要耐心，這樣費工費時的料理，更顯出李美華跟張俊銘想要款待江士泓、兒子女友的珍貴與用心。

時針分針指向11：15，江士泓的聲音在門口響起：

「媽媽、張叔叔，我們回來囉！」江士泓推開落地玻璃門，現在滿屋子已經飯菜香味瀰漫，他一邊高聲對屋內喊叫，一邊讓方念薰先在玄關把鞋子換下來。

雖然廚房的聲音吵雜，但是李美華的聽力絕佳，她大聲回喊：「士泓回來啦！」用手肘推了張俊銘一把，兩個人快步從廚房探出身。

江士泓看到兩人走出來了，便說：「媽媽、張叔叔，這是方念薰。」他看到炎炎夏日在悶熱的廚房裡忙了一上午的李美華跟張俊銘，全身都紅通通的，滿頭滿臉都還在不斷出汗。

李美華學著兒子的發音，說：「歡迎呀，方念…….新？」

江士泓噗嗤笑出來，說：「薰啦，什麼新。不然就叫她…….小方好了？」

李美華呵呵一笑，對著方念薰說：「好啊，小方妳好呀。」

她看向這位「小方」，頭髮短短的，上身罩著柔膩的淺色襯衫，天花板的風扇正吹得她輕薄的衣衫飄飄，好像看的到肩胛骨跟脊椎骨的形狀。「小方」眉毛跟眼睛的部位，該黑色的很黑、該白色的很白。但為什麼，右眼一處有集中鮮紅的血塊？李美華忍不住一直把視線停留在她臉上。

方念薰被注視的有點尷尬，為了打破窘態，她裝自然地拿起水果禮盒，微笑說：「阿姨好、叔叔好，這個是送給你們的。」

李美華接下禮盒，水果的重量讓她雙手往下一沈，「啊，這麼重呀！」「怎麼還帶東西過來？那麼客氣。」李美華的笑聲洪亮，她大笑的時候，本來圓睜滾滾的眼睛倏得變成彎彎貌，忽然就換上和藹的面部線條。方念薰也頓時輕鬆了點。

張俊銘看水果禮盒沈甸甸的樣子，伸手把它接進手裡。也笑著對方念薰說：「小方呀？妳好、妳好。」

打完招呼，李美華就立刻掛心起廚房鍋子裡的食物，忙揮著手說：「士泓、小方，你們先坐一下，午餐馬上就好囉，待會再叫你們！」語畢，就拉著張俊銘一起轉身進廚房，作出餐最後的準備工作。

方念薰看著旋風般進出廚房的兩位長輩，「阿姨」綁著整齊的馬尾，講話中氣十足，動作俐落確實，悶熱的天氣讓她的皮膚罩上一層水氣。「張叔叔」有憨厚的表情跟低沉的聲音，一舉手一投足，散發出丁香菸的氣息。

江士泓拉著方念薰在沙發坐下來，問：「妳會熱嗎？客廳沒有冷氣。」

方念薰卻牛頭不對馬嘴的回說：「小方是誰？你的中國大陸客戶喔？」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。確實，她跟中國大陸的客戶互動的時候，都會被這樣稱呼。

江士泓哈哈笑說：「唉呦，我媽發不出薰的音啦！小方比較好念嘛！」

方念薰也覺得好笑，說：「好啦，他們好叫就好。」「但是叫小方的時候你要看我，不然我會忘記這個名字是在叫我。」

方念薰環顧所在的客廳，可能是採光的關係，大中午的，並沒有什麼戶外的光線能夠照進來，老式日光燈的照明有點昏暗朦朧，她看不太清楚家具跟用品的色澤或材質。客廳雖然沒有冷氣，但是風從落地玻璃門直接穿進寬敞的空間，相較於外面的烈陽當空，室內也陰涼許多。

她視線轉了一圈之後，再停到江士泓的臉上，說：「嗯，你跟你媽長的有像耶。」

「對呀，很多人這麼說。」江士泓自己接話：「都是俊男美女吧。」

方念薰笑了出來：「都濃眉大眼啦。」然後一臉促狹：「美醜就見仁見智！」

兩個人還要繼續鬥嘴的時候，李美華的聲音剛好從廚房裡面大聲傳出：

「士泓！帶小方進來吃飯啦！」

江士泓從沙發上站起來，抬腳往餐廳走過去的時候，突然瞥見電視櫃看起來有點不自然？怎麼空蕩蕩的，本來一直都放在上面的照片跟擺飾，是去了哪裡？

「哇，你們煮了這麼多喔？」

進到飯廳，江士泓發出驚呼。方念薰也被滿桌的菜餚陣仗給震攝住了。

「這比我家過年吃的還要豐盛。」方念薰在心裡咋舌，由衷感到佩服。

李美華招呼著兩個人坐下，在圓桌上，她讓自己坐在離走道最近的位置，要江士泓跟方念薰往裡面坐進去。她還叫張俊銘坐在自己的左手邊，這樣她講話的時候，張俊銘聽力正常的右耳才可以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。

正要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，江士泓看到面前擺的白色圓盤，問方念薰：

「對了，我們家平常是用盤子裝飯跟菜，妳如果用不習慣的話，我拿碗給妳？」

「ㄜ…….，好阿，我用碗好了，謝謝。」方念薰回答。

李美華在一旁熱心催促著，連連說：好啦、趕快來開始吃飯了，然後迫不急待地推薦方念薰先吃吃看Rendang Beef。

方念薰舀起一口Rendang放入口中，品嚐下去，感覺牛腱肉被燉到軟嫩但仍不失口感，所有香料輕柔的包覆在每一塊牛肉，各種辛香料在口腔跟舌間交互堆疊，變化出千萬種滋味。辣椒的勁道被大量的椰奶揉合，所以辣度變得很溫和，Rendang鹹香可口且帶有堅果味，連馬鈴薯也鬆軟入味。

這是方念薰頭一次品嚐到的滋味，她不禁讚嘆的說：「這道菜好好吃喔！」

一直緊張地偷偷觀察方念薰反應的三個人，看到她真心稱讚的表情，不只李美華跟張俊銘笑的樂呵呵，江士泓的心中也開心的在打鼓，很高興方念薰喜歡家裡用心準備料理。

今天李美華跟張俊銘精心端出的菜色，除了印尼國菜Rendang 以外，還有黃薑炸雞Ayam Goreng、辣椒炸蛋Telur Balado、印尼辣蝦Udang balado、印尼客家雞酒Kacangma，加上炒了一道深綠色青菜、一道白色蔬菜。

李美華繼續跟方念薰介紹別的菜餚：

「這個是士泓最喜歡的『印尼黃薑炸雞』Ayam Penyet （Indonesian fried chicken）！

「印尼雞肉是有醃過再拿去炸，醃料裡面除了黃薑，還有買新鮮香茅回來拍裂，芫荽籽末，這個要先在鍋裡烘炒香味出來了之後再磨成末、蒜末、鹽巴……。」

「我們早上先把雞剁大塊燙過再拿去炸，

「啊，外面黃黃橘紅的是黃薑的顏色，不是色素喔！黃薑很補喔，吃了對身體很好！」

「而且我們沒有用現成的黃薑粉末，那種炸起來會苦苦的，我是把整顆黃薑洗乾淨再刨絲。」

方念薰聽的聽的一愣一愣，她根本對料理一竅不通。

李美華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：

「還有這個『辣椒炸蛋』 （Telur Balado ）」

「上面紅通通的醬料是用辣椒、番茄、香茅、檸檬葉、椰奶、蒜頭、紅蔥頭炒出來的，然後把水煮蛋剝殼、下油鍋油炸，再淋上醬汁，就是香噴噴的香辣炸蛋。」

方念薰看著這道豔紅的菜餚，沒想到那些在盤子裡面一顆一顆凸起來的，是被辣椒醬淹沒的炸過的水煮蛋。她繼續掛著笑臉保持禮貌。

江士泓想要制止李美華：「好了啦，妳一直講 一直講 ，小方都不敢吃東西了。」

李美華正講到興頭上，想要一鼓作氣把菜都介紹完。她指著另一道印尼辣蝦Udang balado：

「妳不要小看這道菜喔，這可是很下飯的呢！」

「蝦子都去頭了，炸的香香酥酥的，再跟紅辣椒醬、紅蔥頭丁、蒜末、蝦醬下去拌炒。」

「江士泓光是配這道就可以吃下兩碗白飯喔！」

李美華邊說著，邊就用湯匙舀起一杓滿滿濃郁醬汁跟蝦子，準備往方念薰碗裡放。

江士泓跟方念薰沒有想到李美華的動作這麼快，直接就動手把菜舀過來了，他們幾乎同時發出驚呼。

江士泓說：「這一大杓太多醬、太辣了，小方吃不了。」

「誰說的？」

李美華不以為然地瞪著江士泓，問：「你怎麼知道小方不喜歡？」

錯愕的方念薰說：「阿姨，我是有點怕辣，我自己來就好了？」

江士泓看到李美華懸在半空中的手，擔心媽媽不高興，立刻把自己的盤子遞上去，說：

「給我！」「這麼多，我可以吃掉一盤飯！」

方念薰則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，從辣醬裡面夾出兩尾蝦子，放進自己的碗裡。

看到這個動作的李美華，內心覺得很奇怪，「夾這麼一點點，是要吃什麼？」

這時候，李美華看到江士泓正在上下左右、前前後後的打量著那盤黃澄澄香噴噴的「印尼黃薑炸雞」Ayam Penyet。

兒子奇特的動作，讓李美華有點毛躁，正要開口問他「到底是在找什麼！？」就看到江士泓終於相中了一塊炸雞，興奮指給方念薰說：

「這塊沒有帶皮！妳應該敢吃，試試看？」

方念薰也順勢把那塊雞肉夾起來。

「疑，還是有皮？」江士泓跟方念薰兩個人對望了一眼。

「當然有呀！」李美華大聲地說。「有皮才會香呀！」每一塊雞肉都是李美華切的，她是特地讓每塊雞肉都或多或少帶著皮，這樣炸起來才會油潤噴香。

李美華看到方念薰正在把炸雞的皮剝下來，這動作讓她很不是滋味。

張俊銘也注意到方念薰的動作了，詫異的問：「疑，小方不吃皮呀？」

媽媽跟張叔叔的反應，讓江士泓趕忙跳出來打圓場：「小方是特地把最好吃的雞皮留給我吃啦！」然後伸出筷子把方念薰碗裡的炸雞皮夾進自己的盤子裡。

張俊銘的左耳有中風過，所以餐桌上大家的對話，他不是每句都聽的很清楚，只有李美華的大嗓門才有辦法字字句句轟進他的耳朵裡。張俊銘是看到江士泓把方念薰剝下來的炸雞皮夾走的動作，才意識到「小方」竟然不敢吃這個他們「特別留下來的美味」。

至於李美華，可是從來沒看過江士泓那麼積極的搶雞皮吃！她斜著眼問兒子：「你有那麼喜歡吃呀？那媽媽也忙把雞皮剝給你呀！」

李美華講話的樣子讓江士泓發窘，他正傷腦筋想說詞回應的時候，剛好張俊銘呵呵笑著搭了腔，說：「皮最好吃耶，最香！」

才說完，張俊銘自己就覺得口好渴，早上煮了好幾個小時的菜，身體流失了大量水分，現在很需要補充。他站起身來走到冰箱前，邊拿出啤酒邊說：

「這種大熱天，吃炸雞很下啤酒喔！」

「士泓不喝酒厚？」

「那小方要不要喝一罐？」

連續吃了仁當牛肉、黃薑炸雞、辣椒炸蛋、印尼辣蝦的方念薰，現在滿口都裹覆了香料、椰奶、油香的濃郁厚重。張俊銘這麼一提議，她彷彿立刻感受到啤酒清涼苦甘的氣泡一入口就沖洗味蕾，恢復嘴裡的清新。於是她想都不想地就回答：

「好阿！謝謝叔叔。」

一旁的江士泓、李美華沒有料到方念薰會有那麼自然的回應，不約而同地睜大眼轉頭看著她。但方念薰顯然相當悠然自得，當她對上江士泓眼睛時候，還聳聳肩賊笑著說：「很搭耶，啤酒。」

張俊銘得意的拿出在印尼雜貨店買的印尼BINGTANG 星星啤酒，開心地說：「喝喝看！印尼啤酒喔！」

這時候，李美華觀察到小方吃飯的速度變慢了，她擔心開始暢飲啤酒的小方，會沒有肚子再吃最後一道他們精心準備的料理。於是再接再勵指著桌上一鍋墨綠色的湯，說：

「小方喝湯呀！」

「這個是『印尼雞酒』（益母草酒雞 ，Kacang Ma 酒雞），墨綠色是印尼特殊的香料 Kacangma。」

「我們先把土雞肉不加油，炒到出油之後，再加入薑片、綠色的Kacangma粉末一起炒。」

「Kacangma看起來有點像茶葉，但是不能加太多，不然會發苦喔。」

「等全部炒出香味之後，再倒入米酒，放到電鍋蒸30分鐘才會好。」

方念薰看著眼前這鍋墨綠色的神秘雞湯，香氣四溢，這個色澤…….喝起來會是什麼味道？

其實已經很飽了，她還是好奇的裝了一碗嚐嚐。入喉是香醇的酒味結合草本的清香，雞肉多汁有彈性。

方念薰正要開口說出她對這道湯的讚賞，不料，卻聽到李美華高聲的說：

「這是印尼客家人坐月子的時候一定要吃的。」

「以後也可以煮給妳吃！對身體也很補喔！」

這句話著實讓方念薰結結實實的嗆到，她連咳了好幾下。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跟吞嚥的動作，卻整個人不知道該怎麼接話。

江士泓看到方念薰發窘的樣子，忙不迭的說：

「印尼雞酒好吃呀！男生女生都可以吃！什麼時候都可以吃！我也很喜歡吃！」

李美華聽到江士泓說的話，睜著圓眼睛看向他，說：

「哪有？！」

「我每次煮給你吃，你都嫌酒味太重！還說不喜歡吃雞酒。」

李美華的當面吐嘈，換江士泓尷尬了。他只好也眨巴著眼，無言的看著方念薰。

這個時候，唯有張俊銘神情自若，他喝了一口湯，說：

「酒味會太重嗎？」

「我覺得今天煮的剛剛好呀！」他抬起頭看著方念薰，問：

「小方妳敢喝酒，應該也覺得湯的酒味剛好吧？」

張俊銘那麼親切和氣的表情，讓方念薰幾乎就要點頭說「好喝」了。

但一想到李美華的前一句話，又讓方念薰進退維谷。

她突然感覺到皮膚在狂冒汗，聲音也硬生生哽在喉嚨發不出來，現在自己的腦袋，就是不知道該點下去呢，還是該搖搖頭表示不太同意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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